除蟲|除白蟻|殺蟑螂 - 清潔資訊諮詢網
    關於我們   白蟻防治   環境消毒   蟑螂   最新消息
最新消息 > 【行吟澳洲】 本原:一切都可能回來

文章来源:由「百度新聞」平台非商業用途取用"http://www.thepaper.cn/newsDetail_forward_2214206"

世象萬千,什麼都會來,但什麼都會過去。而把不準哪一天、哪一時,一切都可能回來,只是表現形式不同而已。面對一叢噴泉,隨意地坐在枝葉繁茂,高大若巨傘狀古樹下的木質長椅上。上午十點多,墨爾本初秋的陽光雖然明亮,但已經有些許柔軟。那很多種類的鳥鳴聲本就婉轉,隨著鳥兒在樹葉與花叢、草坪和空中的停留、飛掠,鳴叫的聲線真的十分飄逸,旋律自然天成。我望著不遠處樹木間,依稀可辨的庫克船長小屋,整個人的感覺很是夢幻。怎么又回到菲茨羅公園了……2001年也是上半年,作為公務訪問,我到過墨爾本。一天下午有閑暇,幾個人直奔菲茨羅公園,指向很簡潔,瞻仰庫克船長的小屋。此人了得,作為英國航海家、探險家,繪制地圖的稟賦極高。二百五十多年前,便帶領船員抵達澳大利亞大陸,是登上岸的第一個外國人,面對風口,搶先一步,面對世界大言宣布,澳洲歸屬英國。當然,事情也并非想象中的容易,據說1768年8月26日自倫敦港口出發,至1770年4月29日,庫克和他的船員,駕駛那艘“奮進號”木帆船在太平洋上足足跋涉了一年半時間,才來到當時被稱為“新荷蘭”的島嶼附近,發現山脈和樹林,庫克判斷這也許是一片新大陸。又在島嶼周圍一直繞行了九個晝夜,才駛入一片開闊的海域,即現在的悉尼植物學灣。因此歷史緣由,在澳洲的不少城市,時常能見到庫克船長的塑像,人稱澳大利亞國父。澳洲首府初始設在墨爾本,1934年當墨爾本建市100周年大慶時,澳洲知名實業家拉塞爾爵士出資800英鎊,將庫克船長在英國約克夏郡的那座故居買下,作為禮物送給墨爾本市民。人們將其分拆裝了253個箱子,足有150噸,橫越大洋運抵,在菲茨羅公園一隅的花園中照原樣組建。至墨爾本,我以為,似乎只有造訪了庫克船長的那座小屋,才算登上了歷史的一個峰巔,可以居高放眼,鳥瞰往后的世界。如今的墨爾本、如今的這塊新大陸已成何等樣子?是什麼因緣成就了現在這般?庫克船長的小屋內外景實際的安排較為局促,那年在庫克船長小屋,算是參觀也罷,相認也罷,總共不過三十多分鐘時間,猶如見了一個人,還未及深談,就握手告別,下一檔子事兒在等。但在離開的那一刻,我突然有個不情之想,一定要在別樣的時段再來看看,必須來看看。在墨爾本市中心這樣一個風景似畫、近千畝大的公園里,不急,把腳步停下來,花些時間,這里有很多值得看的,包括庫克船長小屋,還有許多值得觸摸和思考的地方……在經過那噴泉、那木質長椅時這樣想。當然,心中也明白,按照過往的經歷,這是極小概率的事了。恍然間,我現在真的坐在那樹下、那椅子上、那噴泉畔,眼前是幾分熟悉又有些疏離的英國鄉村浪漫色彩,步道、小湖、噴泉、花圃,林木高聳、濃蔭綠意、雅致清幽。少數幾個游人也只是在靜靜地散步、觀看。說實話,穿越十六七年的時空隧道,好多事情、記憶,怎能不消褪。現在突然有了這接續上次的回來,我總覺得其中不盡是驚喜甚至愕然,更覺得好像內含一種隱喻!昨天駕車大洋路,雖然消消停停,很是從容,但畢竟是觀光中的長途奔襲。按計劃,今天要轉換模式,實施真正意義上的休閑。我和太太下榻于溫莎酒店,處于中央商務區的中心。馬路左對面是曾經的國家議會及財政部大廈,右手斜對面即是菲茨羅公園。天時地利、行程安排,猶如量子糾纏,各種因素的碰撞組合,把一個也算遙遠的想法重新帶了回來。今天文樾沒有參加,靜溪是住宿于老岳母家的,上午悠悠然搭乘地鐵到溫莎與我們會合。一致決定,今天上午應該在菲茨羅公園認真度過,對這高度綠色和那一段的人文歷史,是一種領略也是享受。三人或在林間步道上徜徉、或細細瞻仰一座塑像、或揣摩一棵大樹的樹齡、或干脆停下分辨幾種不同鳥鳴的聲音。上午十點多,偌大公園內的陽光、空氣,參天古樹、漸次綻放的花卉,迸發出的氣息是極其別致的。感受是一回事,描述則是另外一回事。單純地講這別致的氣息,很難說得準。我在記憶中搜尋,找到一個比較。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,離開芬蘭赫爾辛基六七十公里,有大片可供旅行者親歷感受的原始森林,內中筑有很漫長、平緩又較為講究的木條棧道,在朋友的相伴下,我在這條棧道上足足行走了兩個多小時。這對長期生活在都市的人而言,是感受模式極大轉換,一下子為真正意義上森林的博大與豐富震撼,特別是那直抵人心的清新氣息,尤為神奇。步履不算緩慢的兩小時行走,居然愈益輕松,甚至由內而外地產生一種興奮,我一直把這種感覺視之為來自于森林的綠色興奮。而眼下在菲茨羅公園,漫步、觀賞、議論、交流,可能行為方式不一樣,認真體會那別致的氣息,與在芬蘭森林感受相比,我覺得,這就不單單是一種綠色的興奮。興奮也有,讓人神清氣爽。而與興奮融合在一起,洋溢于意念中的,還有一種舒緩。可能與上一次的做派完全不一樣,不趕,讓自己慢下來,不徐不急,又有了歲月加釀的底子,獲得了這份綠色的舒緩!純自然,沒有一點人為的成分。正是在這種狀態下,這天上午我們什麼都不管,兩個多小時,就是閱讀公園,觀賞和談論庫克船長的小屋、澳洲的發端、墨爾本近二十年的變化、菲茨羅公園英倫文化的鮮明特色。在生發一種漸次通透的感覺時,我隱隱的似乎有種意識,這次看似偶然的,基本不抱希望的再次回來,確實有點兒人生的隱喻。世象萬千,什麼都會來,但什麼都會過去。而把不準哪一天、哪一時,一切都可能回來,只是表現形式不同而已,不太可能像我這樣簡單、直白地重復回到菲茨羅一般。菲茨羅公園一片宜人的綠色靜溪提前關照,今天是他老岳母95歲生日,文樾一家和靜溪要設宴慶祝,盛邀我們出席。在萬里之外的異國,參加一位上海老太太跨越珍壽喜宴,這可是難得一遇的吉祥。下午二點,我們在菲茨羅公園花圃邊的小餐廳用罷午餐,喝好咖啡,又返身穿過公園,去墨爾本市中心的商業區域。從地圖上看很是了然,墨爾本真正的中心區域,實際上就是由四條著名大街圍成一個約2平方公里多的四方形,而其中的一條街,便是聳立著曾經的國會大廈、財政部大樓以及對面有溫莎酒店的Spring大街,從公園出來只是幾步之遙。晚上與老人家道賀生日快樂,總不能空著手,到商業中心一游,第一要務是挑選得體的禮品,又可漫步大街,細看墨城。我們還是保持著舒緩的心態,不急,時間是充裕的。墨爾本擁有眾多的維多利亞式建筑,數量僅次于倫敦。而那些放眼即見的哥特式建筑,雖產生于近代,亦堪為當代建筑的典型。這十多年來,澳洲依靠貿易,特別是與中國的礦產資源貿易,經濟大為發展。作為經濟中心城市,墨爾本變化極其顯著,即使是2平方公里多的商業中心區,現代商務樓、商貿綜合體也拔地而起,與我上次來訪時相比,有點精彩紛呈了。而這次游覽兼小小的購物,在時間把握上確是嚴重超預算。三個多小時走下來,進進出出難以計數的商廈、店鋪,居然都徒勞而返。一問才知道,今天3月13日為澳洲勞動節,按法律規定,員工必須休息,偶有幾家開著的,也只是供應游客的咖啡館、小點心店。無望之際,偶然發現一家點心店,品種尚有挑選余地,不同花式可組成一盒,再加上一盒臺灣鳳梨酥,連同我們幾人三個小時的勞頓,呈送老人家,也算是一片心意。待趕到預訂好的唐人街翡翠小館三樓,華燈初上,文樾一家和喜盈盈的老太太已經在待客。我很難想象,跨越珍壽(九十五歲)的長者居然這般氣象,頭發只是花白,臉容清癯,皺紋也不是很多,且無斑斑點點,上上下下一身干凈。聽介紹說,平時老太太每天都要與上海的女兒、女婿通一次微信電話,與在墨爾本工作、讀書的孫子、孫女時常電話自不待說,自己還要戴了眼鏡,每天在移動微信上閱讀及發送……席間勸客,夾箸送菜,手勢很是穩重。雖然今天是個好日子,一席人高興,老太太也高興,但言語不多。時而稍微講幾句,詞語清晰而又十分簡潔,精神內斂,不是一般的修養。今天這一席,盡管僅七人而已,卻是點了滿桌的澳洲特色菜,澳龍、生蠔、鮑魚……文樾很為自己的母親自豪,母親在上海是家大型紡織廠的廠醫,做了一輩子的醫生。這樣的知識分子從一個獨特的角度,同一方基層有著特別深刻的接觸。“現在聽她說人、說事,還真是不能不服。”文樾這樣講。我想這是可以理解的,多少生命中的艱難時刻,多少人事上的形形色色,以如此高壽的閱歷,以如此健全的頭腦加以評析,顯然不僅僅是十分的淡然和從容,往往還有別人難以企及的“脫離”,與個人的利害乃至好惡的脫離。知道我從上海來,知道我故鄉是崇明,知道我當年還是在崇明插隊落戶的知青,老太太眼睛里格外顯示出一抹亮光。“呵呵,我也在崇明勞動過,圍海造田”。“那是什麼農場的圍海造田?”“什麼農場不清楚了。那個時候叫八萬沙。”我連忙告訴,后來那應該稱作為東風農場。靜溪跟我說,他聽老岳母講過,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三年自然災害,上海嚴重缺乏副食品供應,市里組織大規模力量,分幾個批次到崇明圍海造田,建設八個國營農場,種糧種菜接濟市區的供應。全市紡織系統有五六十萬員工,先期,要抽調一二萬人組成上海紡織圍墾團到崇明北部的大江旁邊,于灘涂、蘆葦蕩中向大江大海爭地。他岳母毋庸置疑地編入先遣圍墾團,對廠內的醫務人員、技術人員這類知識分子而言,是改造良機。另外一層要緊的是,缺口糧、缺副食品,勞動、生活條件十分惡劣,勞動強度令人難以承受,從大城市下來的圍墾團面臨從未有過的困境,因缺乏營養而浮腫、因不勝負荷而虛脫,醫生時常要在工地上救急。而這時候有一個人給老太太留下很深的印象,是上海國棉十七廠的王洪文,隔三岔五,王洪文要往蘆葦棚里的醫務室去坐坐。老太太也由此知道了這個還沒有被吹得發紫的王洪文。我聽后不勝驚詫,于是在席間,不疾不慢,和老太太有了這樣的問答,“您熟悉這個王洪文?”“常到醫務室來,次數好多嘛,說不上熟悉,只是有些知道。”“國棉十七廠也編入圍墾團,他年紀輕輕,當過兵身板結實,不參加勞動,可以到處逛?”“人家是廠里的保衛干事,政工干部,用不著掘泥挑擔的。”“那常到醫務室來干什麼呀?”“拉關系、混病假呀,可以回市區,也可以去蘆葦蕩捕魚捉蟹打野鴨。單從我手里就混了好幾次病假。”收割后的草之野,金黃的詩意我聽后一時無言,想起1976年之后,王洪文在中共中央副主席的高位上被抓,一次揭發批判的大會上,披露了這樣的材料。其中有一段大意是,此人歷來行為不端,當年參加崇明大圍墾,干部和群眾都在戰天斗地,革命加拼命,而這個王洪文吊兒郎當,時常肩扛獵槍、頭戴鴨舌帽,在工地和蘆蕩中游玩取樂、打野味喝酒……七十年代末期我已參加工作,聽機關一位同事聊起,1975年夏秋之交,王洪文以中共中央副主席之尊,在當時上海領導的陪同下,視察崇明,也看過東風農場,煞有介事回憶當年艱苦奮斗史。這位機關同事參與過其中的接待工作,最令她有些憤憤的是,當天他們準備了好多富有崇明特色的鮮美菜肴,晚上酒酣之后,王洪文這幾個人幾乎打了通宵的牌,牌搭子是特為從上海市區帶來的年輕女性。第二天,王洪文還派頭十足地向當時崇明縣委、縣革委機關的領導干部作了一番重要講話:深入學習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,評水滸、批宋江!歷史啊歷史,歷史的煙云怎么還不愿散去,舉頭三尺之上仍在繚繞。我想,也不能簡單地說歷史是如此無情,準確地講,歷史是如此不可改變,如此堅定。哪怕一個片段、一個細節,數十年之后,異國他鄉,萬里之外,仍有回響!今日“九五”之尊的老壽星,面對我們大家齊聲舉杯慶賀聲,即使在淡淡的不經意中,也很是流露出壽者、長者的神韻。老太太格外高興并格外沉靜:“謝謝、謝謝!你們喝、你們多喝!”老太太移居澳洲二十二年有余,歷經世事,那份心態的灑脫,幾近純凈。故國人事,雖未相忘,但審視的看法是通透的。我和老太太問答中,曾有這么一說,“那這個人在當年,做什麼保衛干事時,品格上就有問題!”老太太似乎并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,“人啊,就是這樣一種人,喜歡混。以后的事情,可能他自己也想不到的!”澳洲的葡萄酒極有特色,人瑞壽宴,又是客從故國來,喜酒當喝。時近晚上九時,人已微醺,握手告別各位,我和太太執意步行回酒店,從翡翠小館出來,也就一刻鐘的行程。回到下榻的溫莎,站在酒店大門外的步道上,再看馬路斜對面的菲茨羅公園,依稀燈火下,大片的綠蔭是為黢黑狀。想起白天在公園里隱隱感受到的那份人生隱喻,在流淌的歲月中,真的什麼都會來,回避沒有用,抗拒也沒有用。什麼又都會過去,無常的最是變化。以為“鳥兒從天空飛過,可它并沒有留下痕跡”,其實,既然在這片天空飛翔過,當然有跡可循,并不一定全是還原,也只是呈現方式不同。(本文刊于2018年6月3日解放日報朝花版)

關鍵字標籤:鴨舌帽款式